王培静:回望青春
(上)
1981年春节前,我们在北京中关村里那个叫魏公村的地方,参加完三个月的新兵连训练,度过了新鲜、快乐、刺激的一段日子后,就要分配到部队去。我们是基建工程兵的最后一批兵,除从北京兵部招的30多个女兵、10几个干部子弟外,剩下的200多个兵全部来自我们的老家山东平阴。我在我们那批兵中属于个头比较高的(一米八),由于表现出色,还得到了一次嘉奖,并被安排担当排里的文体委员。曾到我们家去家访的排长,私下里对我说,你有可能被留在兵部警卫连。当时听说战友们要分到全国各地去,心里想,真不愿和朝夕相处的战友们分开。
教导队集合宣布名单时,不但留北京的人员中没有我,连去青岛、焦作、重庆的名单中也没有我,我的名字最后和大多数人一起被山西军办煤矿的领导念了出来。我怀着有些失望的心情,随部队坐上了去大同的火车。火车越向西走,车外的积雪越多,景象越荒凉。坐了一夜火车到了大同火车站,天气寒冷,温度很低。我们被安排分别爬上了车箱很浅的翻头车,用大衣盖上头,相依着趴在前面战友的后背上。车不知颠箥了多长时间,我们的全身几乎被冻麻木了,有的人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。在北京什么待遇,不说从火车站到部队住地坐的是大轿子车,就是从魏公村到白石桥的兵部看电影,每次也是大轿子车接大轿子车送。不知过了多久,大约可能有一个世纪,突然有人喊,到了,全体人员带好自己的行李,下车。
下了车,环顾四周一看,天哪,这是什么鬼地方,三面环山,只有车进来的北边的深沟,是通往外边世界的唯一通道。我们被分到班的班长带回了宿舍。进屋一看,全是大通铺,除被褥和生活用品外,剩下的东西都要放到储物间去。地下生着个大炉子,老兵们用铁锨向里添煤,一添就是好几锨。
第二天我们每人发了一身旧棉衣、一双胶皮靴子,一个黑色的安全帽。又到矿灯房领了一个矿灯,学着老兵的样子,把小方电瓶串在腰带上,把灯头别在帽子的前方,跟着队伍上了路。路边到处都是煤堆、煤矿,遇到下班的地方煤矿的人群,每个人的脸上都像黑包公,根本看不到一点本来面目。我们走了五、六里路到了矿井旁,班长交待了注意事项,每人打开头上的矿灯,相随着从井口向井下走去。井下真是伸手不见五指,有的矿灯接触不良,灯一灭,四周什么也看不见。
井下是没有四季之分的,冬天在下面干活,也是挥汗如雨;夏天在下面干活,如停下来时间长了,身上也会感觉到寒冷。所以下井的人,一年四季都要穿棉衣。我们到工作面上,学着老兵的样子,先用钻机打眼,有时候一个面上要打几十个眼,然后向里填充雷管和炸药,把口封紧,接上放炮器的线,人都撤到巷道的拐弯处和近百米外的安全距离后,点火放炮。等炮连续响完,冒着浓浓的烟尘,回到放炮的地方,用铁锨向两边的传送带上装煤。传送带把煤拉到外边,有人用矿斗接了,挂在一起,被上面的绞车拉上井口,倒在煤池里,拉煤的车就可以从煤池里放煤拉走。由于烟尘大,每人还发了一个防毒面具那样的口罩。由于年轻气盛,大家为了表现自己,大部分人都不带,只是挂在腰上当个摆设。工作时间是三班倒,晚班是12点吃完饭下井,早晨8点回来;早班是8点下井,下午4点回来;中班是4点下井,12点下班。休息时,我们几个要好的战友曾爬上过三面所有的山顶,说是山,实际上没有几块石头,几乎全是土山。翻过一座山,远处还是山。都五六月份了,背阴处到处还有积雪。大阳懒洋洋地在天上散步,有气无力的样子。休息时,我们曾一直走上多半天,除了在一个大山的皱折里发现了一个小山村外,别无所获。小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,偶尔在村里的小道上,会碰到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年妇女,或一个流着清鼻涕的孩子走过。当地人只能在山地里种些土豆,生活大部分全靠在外下煤窑的男人。
没当兵前,觉得在农村没出路。我心里打算的是,当不了兵,就去东北大姐那,让人找个下煤窑的活。有时看到村里有去关东下煤窑的回来,三十岁数,穿的很光鲜的样子,留着平头,带着手表,脚穿皮鞋,兜里鼓鼓的装着大把的钱,带着刚下学模样还算俊俏的女孩子,去供销社置办结婚用的东西时,心里满是羡慕嫉妒狠。
莫非我这辈子就是个下煤窑的命,在地方没去挖煤,好不容易当上了兵,来到了部队,还是得下井挖煤。有时我自己跑到山顶,对着家乡的方向,绝望地呦呦大喊。山谷里有回音,也呦呦的回答我。我喊:爹、娘,这是什么鬼地方,我要砸死在井下,你们一辈子也见不到儿子了。山谷同样回答我,爹、娘,这是什么鬼地方,我要砸死在井下,你们一辈子也见不到儿子了、儿子了。我曾给兵部的老排长写信,信上说,你把我从家带出来,把我扔到千里之外的这个破地方,或许我这条命,就交待到这儿了。我天真的想,排长同情心发现,看我说的这么可怜,想办法把我调走。我天天盼,突然有一天,收到排长的回信,让我别着急,说他正在想办法;或某一天,领导找我谈话,说你的调令来了,准备准备走吧。我的前程渺茫,心情灰暗到了极点。虽然心里极度苦闷,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出积极向上的样子。出操、下井、公务、帮厨,每样都不落人后。
我们在家时,从没吃过大米饭,到了新兵连,中午吃不习惯大米饭,早晨就放起几个馒头来,中午吃剩馒头。到了这儿可不行了,一天有时连一顿面食都吃不上,想留馒头更是不可能,赶上了,能吃饱一顿就不错了。部队上大部分都是北方兵,炊事班安排两个人站在门口,谁也别想把馒头带出去。大部分老乡,慢慢都接受了这个现实,开始吃米饭。我心里对自己说:王培敬,人家都行,你不行也得行,不能吃也得吃。可怎么试都不管用,我闻到大米饭的味道就想吐,我真是个另类,是不是应该托生在南方?
那是80年代初,我们部队上吃的全是仓库里的陈粮,小米饭蒸了散团,一个米粒一个米粒的,没有一点粮食味。面粉也是,不是面发不起来,就是碱面放大了。山上不远处还有几个烽火台,这儿离杨家将上说的金沙滩只有三十公里路的样子。我曾走近过烽火台,四周没地方能上去,表面上看不出来这儿远古曾有过战争的痕迹。每天至少要吃一顿大米饭。如吃大米饭,我就只吃点菜,喝点汤,该下井下井,该出操出操。见我这样,有时炊事班长特许我从厨房挖一碗面粉回来,用筷子一搅,在宿舍里的炉子上放上一个铁盆,放点水烧开,把面糊搅了倒进去,一两分钟后,一碗面片就做成了。我们有个副班长是四川人,他文化程度不高,干活特别厉害,连里评先进每次都有他的份。我们新战士都很佩服他。有时他看我没太吃东西,偶尔会舍脸去厨房给我要点面粉回来。班长曾问过我,愿不愿意去炊事班工作?我想起了一进食堂闻到大米饭味时的感觉,考虑了再考虑,最后坚决说,不去。一是真不愿天天去闻大米饭的味,二是不想给战友留下话把儿,吃不了大米,闻不了那闻,还进炊事班,是怕下井累,危险,装的吧。赶上哪个连队里晚上吃包子,还没到半下午,全团的人几乎都知道了。机关的、卫生队的,别的连的老乡,一个个装着散步的样子全都来了。炊事班里的人开始忙上了,你进我出的,用尽各种方法,把包子掩盖着偷进宿舍里,老乡们享受了,抹抹嘴,装着没事似的走了。那真是像过年,人人像打了兴奋剂,脸上放光,逢人就说,晚上吃包子。更有从窗口向外递的,还有从墙头上抱着包子翻的。往往是自己连的人都没吃饱,外来的人却撑得直打嗝。连队放电影,邻村的老百姓听说了,也跑来看电影。部队要集合看,放映前有时连队之间还拉拉歌。那时大家嘴上不说,心里却特别羡慕机关的兵们,因为他们不用排队,可以随便找个有姑娘的地方坐下,虽然不能干什么,但总是可以近距离的多看姑娘们一眼。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,姑娘可是稀缺动物。
5、6月份的一天,连里领导找我谈话,问我愿不愿意去锅炉房工作。那时候我们都追求进步,天不亮就悄悄起来扫地或去打扫厕所。我认真的回答,服从组织分配。领导说,那好,你准备一下自己的东西,下午锅炉房的孙班长来接你。
孙班长是陕西人,个子不高,身体削瘦,脸庞两侧的颧骨都突了出来,工作上很认真,是个老志愿兵;还有个副班长姓王,甘肃人,身材和班长差不多,爱张着大嘴笑,人很老实,和我很说得来。才开始他们谁上班都带着我,用小车从屋外向屋内推煤的活,就成了我的专利。跟他们从头学起,先把顶上的一个水箱加满水,再看锅炉玻璃管的水位是否用不用向里加水。然后打开鼓风机,吹一会,让压住的煤火燃烧起来后,用大铁锨向里加上七八锨煤,把门关上,跑步去洗澡池的大房间,用铁钓子伸进水里,挂住木塞的提手,摇动提上来,把脏水放掉,把池子冲干净,用大木塞缠上块布堵好下水口,再向里放清水,水放到离池子口20公分高为佳,放多了人进去水溢出来浪费,放少了人蹲里边泡不过来。把洗澡间和换衣间里战友们扔下的破手套和臭袜子、旧报纸捡起来。冬天还好,特别是夏天,打开炉门,里边的火烤的脸生痛。一年四季,上班时首先要换上工作服,帆布的,很厚,还要戴个旧军帽,不然倒火时,窜出的火苗容易烧了头发。里边的煤渣厚了,火旺不起来。先向着旺的一边多加几锨煤,等火更旺一些后,把鼓风机调小,把另一边着完的煤渣清出来,把旺火那边的煤摊开,加上新煤,等火旺了后,再加煤开大鼓风机,别看这活简单,没技术含量,新手操作不当,烧着烧着就会把火烧灭了。锅炉房的边上就是木料场,清出的煤渣,还要防备失火的问题。有风时就用水管把清出的煤渣浇一遍。院子里有个水井,先要把水抽到锅炉房外的小水池中,然后再用压力水泵向锅炉里和水池里加水。说到抽水,夏天还好。山西山里的冬天,平均气温应该在零下二三十度,外边的水管没有一天不被冻住的。先用汽油喷灯一段段、一根根管子的烤,觉得差不多了,就开一下水泵试试,管子没通,不上水不用去看,听动静就能判断出来。有时不小心,沾水的手碰到管子上,经常就拿不下来了,手被撕掉皮是常事。
(下)
下井的战友们讲究的少,机关的领导或干事们是比较爱干净的,有时团里的大领导来洗澡,会让公务员跑过来给说,让提前烧水。一般干部,他们总是在第一拨下班回来的队伍到达前来。他们会带不少报纸,铺在更衣柜里或放在长条凳子上放衣服用。他们走后或最后打扫卫生时,我会把报纸全捡起来,不是为了卖废品,而是等工作之余,在墙根里一坐,一张张找上面的文学作品看,下井的战友们回来,有的就和我开玩笑,王培敬,墙头上看报纸,你又在加强学习啊。记得文学作品最多的是人民日报的副刊和中国青年报的副刊。有好的短小说和诗歌、散文我就放在一边,等下班时带回住处,剪下来贴在一个本子上,几年下来,我竟剪了有好几大本。自从参军后,我就坚持着记日记的好习惯。每天晚上睡下了,趴在枕头上,我就想,这一天有何收获,有何启发。大部分记得是当时的工作状态和所思所想。幻想着哪天,运气会落到我的头上,受到上级的重用;或想像未来的女友是个什么样子,她不一定很漂亮,但一定很可爱,很单纯,很纯洁。没事时我就开始了写东西。写的都很短,最长的也就几千字。对了,我们一连有个湖南兵叫周华东,比我们早一年当兵。他长的像雷锋一样,四方脸盘,个子不高。他也爱好文学,我们俩个没事时就找到一起聊文学、聊人生。他懂得比我多,他的字更是写的龙飞凤舞,像毛体。我几乎是有些崇拜他。我们俩聊的特投机,在这荒芜的山沟里,他是我的第一个文学知己。
出去一起散步时,他经常大声对着山谷喊:老天爷,我们的出路在哪儿?我们俩商量合写一部中篇小说,他写前半部分,我写后半部分。主要故事梗概是我俩一起聊出来的。休息时,我们各自按照分工所要表述的故事写作,一个月后都拿出了初稿,我们的心中好像看到了一丝成功的曙光。署名时,他为了配合我,用了一个娴字,我们的笔名叫就静娴。
当满两年兵后,他要求退伍,连里已经同意他的要求,那时我心里很难受,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文学知己,他却要走了。而且可能一辈子,再也不会见上面。原先那部中篇小说稿子放在他那儿。他要走,我心里很矛盾,想了好几天,才吞吞吐吐对他说,要不,咱们一起写的那稿子放我这吧。他说,行。并痛快地给了我。至今那部手写的书稿连同后来我和华东的通信,还收藏在我的书柜里。我们通了两年信吧,不,可能时间还要长,我调总后以后还通过信,后来由于他工作变动断了联系,至今我还保留着他的一张黑白照片。我曾从网上搜索过,没找到他的一丝信息,他的同乡战友一个也见不到了。华东兄弟,你在湖南过的还好吗?当了两年兵后,我攒下了点钱。请假坐部队去买菜的130去了大同。坐在车后的车箱里,颠箥的厉害,好像车子不想让你的屁股和它接触。一般干部进城,也是坐这样顺路的车。不过坐这样的车也好,可以看路两旁的风景,包括路边偶而闪过的女孩。
30年后回军营到了大同,和司机说好,几点在什么地方等车。然后各自去办事。我找到了一家买相机的商店,这时一个中年人,手举一张报纸凑到我跟前,装着也看商品的样子,一位工作人员咳嗽了两声,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,赶紧用手去摸我装钱的上衣兜,我的手和他的手似乎碰了一下,他放下了手,转身向外走。走到门口,好像还回头向我这边笑了一下。很少有机会进城的我,差一点被小偷偷了。我买回来一台东方120相机,是天津产的。还有胶卷、曝光机、相纸、定影液、显影液。
那时想的是,如将来不能在部队呆长久,回到家,走村串巷去照相,也算有一门手艺。洗相片是跟矿灯房的陈士玉学的。他的家境比较好,早买了相机。他的腰不好,下了一年井后,被安排去了山阴精神病院去陪护一个住院的老乡战友,在那呆了一年,他回来眼光似乎都有些呆直。回来后他被安排在了矿灯房,由于是老乡,和原先在连部当文书后到矿洞口俺班的张方生我们几个走的很近。有了相机,白天到山里给战友们照相,有时让他们给我照。晚上开始洗照片。由于住的小屋里有光亮,就到澡溏战友们换衣服的更衣室里去洗,因为那儿的窗户都是封死的,门口也挂了破褥子当门帘,拉了灯是最好的暗房。先用温水把定影液调好,在黑暗中把胶卷从相机里拿出来,抓着两头,活动着轻轻在水里泡,大概是三到五分钟后,拉开灯就行了。然后把胶卷晒干,这是第一步。洗相时,再拉了灯,在曝光机里放一张相纸,把剪开的底片放一张上去,按红纽让灯闪3下,把相纸拿出来放到用温水调好的显影水里,五至十分钟后就可以开灯了。最后把照片贴在干净的玻璃上,等凉干了,照片就自己掉下来了。第一次自己操作,心里充满了好奇感,当全部过程完成,看到成相的照片时,别提有多激动了。
30年后回军营我来锅炉房不久,又调来了一个甘肃兵,也是81年入伍的,名字我忘记了,瘦瘦的,有1米76的样子,特爱干净,每天下班后,换上白衬衣,把皮鞋擦的很亮才出去。由于和王副班长是老乡,他们之间说话时经常用家乡话,说的很快,有时我们听不懂。王副班长30多了,不知回家了多少次,改志愿兵后才领回来了一个小媳妇,看上去也就20多一点的样子,长的挺好看,不太爱说话。锅炉班腾出了一间房子给他们住。孙班长做了一个正反面写着男、女的牌子,挂在我们自己搭建的临时厕所门口。
我们旁边是理发室,理发员是我同年的老乡叫郜化青,个子不高,很瘦。他是部队唯一的一个理发员,去金沙滩地方理发馆学的理发。他理发时,我没事经常去凑热闹,赶上人多,有老乡坐在那椅子上等着,我说,我给你理。他问,你会吗?我说,怎么不会,我理的并不一定比他差。我拿起推子就下手,老乡说,你别给我理的和狗啃的似的。我说,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。理了一半,我不知如何向下进行了,化青接过推子说,理的还真不错。老乡说,你们俩就胡弄我吧。由于我们的宿舍建在山根,屋里没有掏地炉子。让机电的老师傅给我们焊了一个足有半人高、一抱粗的铁炉子,烟筒用的是根大钢管。炉子烧旺的时候,炉身和钢管都是红的。我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煤。那么冷的天,头天洗的衣服都不耽误第二天穿。有时下大雨,听到后边有动静,早晨起来到后边一看,由于是土山,土和淤泥已经把我们的房子埋了半边,心里就不免有些后怕。
30年后回军营到部队后,我就让家里把我高中时的课本全寄来了,没事就复习功课。三年兵时,有老乡传过信来,说连里挑的先进,去大同322医院体验,准备送他们去北京参加军校考试。但只有三人身体合格,剩下的都是转氨酶高。这次你有机会了,到时回来当上了干部,关照点老乡,别装不认识。
我心里还在暗暗高兴。没过几天,人家去北京考试的人都走了,我才知道消息。那时我心里绝望到了极点,我不知自己的前途在哪儿?我报名参加了辽宁丹东《满族文学》举办的杜鹃文学讲习所的学习,我把写的习作不停地寄给他们,他们寄一些自己编的函授材料给我。一年下来,终于有一篇习作上了学员作品选。接着又上了南京《青春》杂志举办的函授班,一年中有两篇习作上了专发学生作品的《作家之门》。我还上了浙江《文学青年》办的函授班。后又报了山西太原办的刊授大学,函授通过了十几门功课,最后通知去大同参加自学考试时我没有去。一是去大同坐车很困难,二是怕领导说不专心工作。先是孙班长转业走了,王副班长当了班长。我被安排去怀仁县城参加司炉培训班,听到这个消息,心里很是高兴和兴奋。
没想到,走到报名时一看,学员是青一色的老爷们,你想呀,谁家的漂亮女孩会去学烧锅炉。天天有工程师给我们上课,讲锅炉的构造,讲气压,讲上下排水。别以为烧锅炉不需要什么技术,你要锅炉里没水了,烧的气压再高,会发生锅炉爆炸,锅炉会飞走,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。我天天认真听课,记笔记,画图。由于我们那个班是全雁北地区的班,所以学员来自的面很广,大部分是地方煤矿的。有时夜深了睡不着,到住的招待所门口转一转,由于年轻,不抗饿,看到门口有卖馄饨的小摊,花一块五毛钱买了一碗,那是我平生头一次吃这种叫馄饨的东西,吃完后感觉真是回味无穷,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。
我回来后,班里来了三位83年的陕西兵,一个农村的,二个县城的。我开始带他们。带了没几天,他们就要求独立操作,有时烧着烧着火就灭了。我告诉他们,起炉渣不要太多,要把一边的火烧旺,一部分一部分的取。有些过程完成了,第二天开炉时,火还是灭的。我告诉他们原因,封火前,一定要把新填进去的煤火烧旺一些,然后再用细些的煤盖严。
又是一年入伍时,我给家乡平阴县广播站写了篇广播稿,意思是部队是所革命的大学校,以自己和战友的亲身体会告诉适龄青年,到部队来吧,这儿是你们成长的熔炉。没多久县广播点就播了,家里写信告诉我。后收到了五元钱的稿费。那是我平生的第一份稿酬,我没有去取,也不知道如何去取,就放在自己的文字资料里了。老乡当中,考学走了一个,上教导队去了三个。上教导队的人提了干,都回到了煤矿,有的当了排长,有的当了司务长。几年后传来消息,考学走的那个老乡,分配到东北某部当参谋,因家里老人逼婚,从家回部队时的路上,在住的招待所里开枪自杀了。我们归机电排管。我们的排长叫杨昭明,贵州人,人长的很精神,爱笑,就是眼睛小点,一笑两只眼睛就成了两条缝。他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,工作能力特强,井下的机电设备没有不精通的,为了节约经费,没事就组织几个年轻电工缠电机。他人很正直,干什么都是一马当先冲在前头,再苦再累兵们也不会说什么。后来王班长转业走后,我当了班长,他经常对我说,小王,你要好好干,锅炉房这一摊我就交给你了,有什么困难给我说。在他的带领下,我们排立过集体三等功,我得到过好几次嘉奖和优秀个人。我在雁北的这个部队煤矿上,当了六年煤矿兵。
原载2019、4《解放军文艺》2019、9《散文选刊》转载
12期的《记忆里的布谷鸟声》发2019、8、14《中国环境报》
作者王培静: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北京小小说沙龙会长。曾在《小说选刊》、《时代文学》、《小说界》、《北京文学》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三百余万字,曾获冰心儿童图书奖,冰心散文奖,作品70多次在军内外获奖。出版个人作品集20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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